最后的日子
金凤是母亲最初的名字,解放后母亲大概觉得封建色彩太浓,就改成符合新社会特点的名字。
我喜欢金凤这个名字,在我的想象中,金凤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两条大辫子垂在肩上,穿着*绿相间的绣衫和大红的长罗裙,站在青砖影壁墙前用手帕捂着嘴笑。
母亲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姥爷是山西省省总工会的主要负责人,母亲在太原市的独立四合院里长大的,也算和我的想象沾边。
大约在八年前,母亲被诊断为海默症。虽然知道海默症不可逆,但我们兄弟俩当时并没想到,陪伴照顾海默症母亲竟是如此艰辛的任务。
看着母亲的记忆从近端到远端的不断丧失,各种身体机能渐渐失去控制,狂躁阶段的彻夜折腾,我们身心俱疲却无能为力。
真不想回顾那段残酷的日子,随着病情加重,大约三年前母亲彻底卧床不起。
庚子年,母亲已然不认识相伴六十多年的父亲,连我们兄弟小名也叫不出了。
入秋后,母亲状况越来越差,开始频繁住院。好在那时国内疫情相对稳定,医院陪护。母亲每天短暂清醒时,可以看到我们熟悉的面孔。偶尔,还和我们说只言片语。
医院急诊救治时,正值河北疫情严重,医院严禁家属进入病房,医院的护工看护。
或许母亲孱弱的身体实在无力支撑,或许母亲看不到我们兄弟熟悉的面孔,觉得我们放弃了她。第四天下午,医院通知母亲病危的电话。十五分钟后,医院,母亲却已然离世。
医生说母亲生命体征瞬间衰竭,大约两分钟就已离世,没什么痛苦。
我曾问过父亲,当年为什么看上母亲的?父亲说你妈妈那时候漂亮啊!母亲年轻时,皮肤白皙大眼睛双眼皮,自来卷的乌黑秀发梳成两条大辫子,按传统审美是标准的美女。尽管被病魔折磨多年,母亲临终前皮肤雪白光滑,没有老年斑。为母亲穿好衣服后,看着她光洁安详的面容,我们心里得到些许安慰。
母亲去世后,我夜里时常听到仿佛母亲在说话,和以前母亲屋里那种熟悉的响动。我想,也许母亲想和我说点什么。可无论我怎么集中注意力,还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被困扰纠缠的我,春节期间独自来到存放母亲骨灰的地方,和母亲说了许多心里话,希望母亲放心。最后,我对母亲说,如果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儿子一定给您办好。
几天后,和邻居聊天时得知,楼上有个海默症老太太,夜里总叫唤说话,有时还敲东西。我这才明白,奇怪的声音从何而来。也许是母亲听到我的话,才用这种方式,解除我心中的困扰。
母亲离世前两三天,京城大风降温,出现几十年来最冷的温度。当晚,已经睡下的父亲,起来到客厅找我,说自己胸口疼。我简单询问父亲疼痛症状,立即判断是急性心梗,找出常备的硝酸甘油给父亲服下,果然症状迅速缓解。从那天起,父亲每天几乎都会有一两次轻微发作,不过使用硝酸甘油缓解效果明显。
忙完母亲后事,父亲心梗情况愈发加重,医院做检查,确诊是急性心梗。在做支架和服药保守治疗我们左右为难,最后决定征求父亲的意见。九十四岁的父亲头脑清晰,坚定的说不做支架,保守治疗。我知医院,纠结的我为此咨询了心脏专家朋友。得到的意见是九十四高龄老人,做支架风险极高,保守治疗也能消除急性心梗症状。于是,我们决定尊从父亲的意愿,保守治疗。
那个阶段,父亲几乎每天夜里多次要服用缓解症状的药。有时摁铃呼叫我送药,有时会自己起来找药。我睡在父亲隔壁,半夜只要听见他开门我便赶紧出来,给他服药并坐在边上观察情况,直到父亲说没事了回屋睡觉,我才敢上床休息。
时光流逝,父亲心梗症状真的好转许多。不过,新出现经常干咳的情况。我度娘查找可能性,最终锁定大概率是心衰。于是,医院检查。果然,心梗指标得到较大缓解,心衰指标却高得吓人,同时出现房颤。
按照医嘱,我们每天给父亲按时服用新调整的各种药物。一个月过去了,心衰症状没太大改进,倒是心梗情况愈发见好,去医院验血复查结论心肌酶已接近正常,而且父亲已然半个月没有因为心痛吃硝酸甘油。
我的身体状态此时出现严重问题,连续熬夜使得我肝火旺盛,总想吃凉的,每天靠冰淇淋和冰镇可乐,才能熬过漫漫长夜。那些日子尽管每天大量饮水,我总是口渴,体重还出现下降。自感身体问题严重,医院验血检查。果然,血糖飙升到14以上。看到父亲情况比较稳定,我决定让哥哥替班看护父亲,自己去南方休整两周,放松心情加锻炼服药,争取尽快让血糖回到正常值。
在江南小镇第六天夜里十点多,我接到哥哥电话,说父亲在家里摔倒了,医院。昨天父亲还出现心梗症状,去医院验血心肌酶不高,倒是血色素很低,医生说可能消化道有出血现象。等到凌晨三点半,从医院回来的哥哥把检验报告传过来。医院诊断心梗再次发生,贫血十分严重。我看心肌酶指标居然比第一次还高许多,顿感事态严重。我告诉哥哥,按医生意见,把其他药都停用,只吃治疗心梗那种。尽量让父亲多休息,只要心痛就吃硝酸甘油,吃两粒医院。千万不能让父亲再独自出门,你一定要带药陪着。我今晚没睡,白天不能跑长途,明早我就往回赶,其他等我回家再说。
次日凌晨四点,我驱车冒着毛毛细雨踏上回家路。狂奔公里,历时15小时终于回到京城。此时接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