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近影
墨白(~)河南淮阳人,当代先锋小说家,剧作家,年5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年1月调入河南省文学院,为专业作家,历任影视部主任、副院长、省作协副主席。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开始在《收获》《钟山》《花城》《十月》《大家》《山花》《文学》《上海文学》等刊发表先锋作品,至今已出版长篇小说《梦游症患者》《映在镜子里时光》《来访的陌生人》《欲望》三部曲等多部;发表中篇小说《幽玄之门》《讨债者》《风车》《错误之境》《航行与梦想》《局部麻醉》《隔壁的声音》《尖叫的碎片》等四十余部;短篇小说《失踪》《街道》百余篇;散文、随笔《洛丽塔的灵与肉》《博尔赫斯的宫殿》《旅欧散记》等百余篇;出版有小说集《爱情的面孔》《重访锦城》《事实真相》《霍乱》《墨白作品精选》《梦境、幻想与记忆》《癫狂艺术家》《光荣院》《告密者》;散文集《鸟与梦飞行》;访谈录《小说的多维镜像》等多种。有作品译成英文、俄文、日文或收入多种选本。电影、电视剧作品有《船家现代情仇录》《当家人》《家园》《天河之恋》等十余部,曾获“飞天奖”优秀编剧奖、“飞天奖”优秀电视剧奖。
墨白研究五种(以出版社时间为序)
《墨白研究/中国当代作家研究丛刊》刘海燕编著大象出版社年10月
刘海燕编著的《墨白研究》是一部由六十篇访谈、论文、印象记、创作年表、研究文章索引汇集而成的研究文集。《墨白研究》集中了活跃在当今文坛的评论家、诗人、小说家对中国当代作家墨白的文学作品产生的社会背景、思想性、地域性及叙事艺术等方面的研究成果。
刘海燕(~)女。河南太康人。年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年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年至今任职于郑州市中州大学学报部。年开始发表作品。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文学评论集《理智之年的叙事》,思想随笔集《如果爱,如果艺术》等。《理智之年的叙事》入选中国作协“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年卷。曾获第二、三届河南省文学奖·青年评论家奖。
《墨白小说研究》刘宏志著河南大学出版社年12月
《墨白小说研究》是刘宏志有关于墨白小说研究的学术专著。作者通过多年的研究,在书中探讨了墨白文学艺术的真谛,并融入自己的独特看法,不仅深入、细致地展现了墨白的文学魅力,也体现了作者学术研究水准。对喜爱文学的爱好者来说具有阅读和研究意义。
刘宏志,年生,河南延津人,年获文学硕士学位,曾在鲁迅文学院第九届高研班(文学理论评论家班)学习,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文化研究,近年来专注于当代作家作品评论。已在《光明日报》、《文艺争鸣》、《当代文坛》、《文艺报》、《南方文坛》、《莽原》等报刊杂志发表论文六十余篇,另有著作《河南文学史·当代卷》(合著)。
中原作家群研究资料丛刊程光炜吴圣刚主编《墨白研究》杨文臣编著河南大学出版社年4月
杨文臣编著的《墨白研究》共分四大部分,即作家“自述·访谈·印象记”、“研究选辑”、“作品年表”、“研究资料索引”。“研究选辑”以时间为线索,以“问题”为中心,先总论、后分论,同一“问题”相对集中,体现逻辑性和层次感,并努力体现作家作品研究的历史进程。对入选的文章,为了出版方便,作统一技术处理,删减了摘要、关键词,注释一律改为脚注,除对一些明显的文字和标点符号的疏误作订正外,其他方面包括注释的不完整、不规范,词语使用的不当等,则依旧保持原貌。“作品年表”部分按时间顺序排列整理收录,截止时间为年7月。只列入作品的抢先发售、首印,作品的再版、转载不列入年表,海外翻译版本尽可能列入年表。期刊、著作均按年、月排序,报纸具体到日期。重要散文、发表的重要演讲等列入作品年表,但作家编辑的书目、研究资料等均不列入。“研究资料索引”包括单篇学术索引、学位索引、研究专著索引三部分,截止时间同样为年7月,均按刊发/出版时间先后顺序编排。
杨文臣,山东大学文学博士。现为信阳师范学院讲师,已出版专著《墨白小说关键词》(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编著《张宇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孙方友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
《墨白小说关键词》杨文臣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8月
《墨白小说关键词》以颍河镇、苦难、欲望、焦虑、时间、梦境、寻找、神秘、多余人九个社会学关键词,以内视角、色彩、意识流、复调、题记、元小说、构架七个叙事学关键词来结构,从不同视角论述了墨白小说的开放性与丰富性;所涉及的社会学与叙事学关键词可单独成章,又相互交融,使墨白小说所具有的颓废性、荒诞性、隐喻性、象征性得以清晰地呈现。这是一部将墨白的小说放入当下中国先锋背景以及世界视野下的现代、后现代文流与走势中进行研究的学术论著,是一部具有宏观视域与立体感的墨白研究文本。
《文学与人生:墨白小说研究与教学》龚奎林著文化发展出版社年9月
《文学与人生:墨白小说研究与教学》是奎林主持的教改课题的成果,一方面,是他本人对墨白小说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另一方面,是他在教学中取得的成果,这些成果既有对墨白小说的理论分析,也有对具体文本的细读赏析,这种研究与教学相结合的教研方式,无论对中国文学的研究、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筛选与甄别、对中国当代高校的中文教学以及对学生的精神成长,都具有积极意义。
龚奎林(-),江西新干人,文学博士,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副主任、副教授,中国人民大学“西部之光”访问学者,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江西省宣传思想文化领域“四个一批”青年人才。已出版《“故事”的多重讲述与文艺化大众》、《文学的情怀》、《尹才干诗文解读》等专著4部,主编《文化创意与文案写作》、《大学语文新教程》、《影视鉴赏》等教材,在《文艺报》、《文艺理论与批评》、《新文学史料》、《当代文坛》、《小说评论》、《诗刊》、《星星》等刊发表文艺评论和论文余篇。主持社科基金、人文社科规划、省社科规划、省教育规划、省艺术规划各1项,参与社科和省部级课题7项。
我喜爱的微型小说(小小说):墨白卷
目录
纪念碑
癫狂艺术家
大师
风景
创作谈二则:小说的叙事语言/写作的精神实质
百年百部微型小说经典《六十年间》墨白著四川文艺出版社年2月
纪念碑
两天前我们就计划着来看老师,可这天上医院肿瘤病房时,老师却不知了去向。医院里的护士比我们更焦急,她们把应该寻找和查问的地方都查过了,就是没有他的行踪。你说,他人瘦的站都站不稳,能到哪儿去呢?我们意识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的老师一定是去了墓地。我们匆忙驱车赶到市区西边成吉思汗山脚下小西湖墓地的C区时,在飘扬的雪花里我们看到许多前来祭奠的人,在人们三三俩俩驻足的每一方白色的墓碑上都镶嵌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孩子的面孔,在那些墓碑的下方镌刻着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的同样的时间:年的12月8日。可是我们找遍了墓地问遍了所有前来祭奠的人,却没得到我们老师的信息。一个被肝癌熬尽的油灯一样的生命,在这寒风四起的日子他能到哪儿去呢?难道在我们来市里的路上老师赶去了农场?可说好的是等我们把那座纪念碑塑成之后来接他的呀?难道老师有些等不及了?很有可能。
十六年来,我们的老师一直都为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的遇难者在人民广场上建一座纪念碑而奔走,文革时期曾经在颍河镇中学教授绘画的我们的老师连纪念碑的图纸都设计好了。遇难者纪念碑是仿照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来设计的,在纪念碑底层的周围是那些像鲜花一样年龄的孩子们的浮雕,为了征得*府的支持,在纪念碑的正面,我们的老师特别选用了*府当年为遇难者发出的讣告里的词语:
“12·8”特大恶性安全责任事故中的遇难者永垂不朽!
在纪念碑的另外三面,老师看着我们说,然后再雕刻上名遇难者的名字。为了这座计划中的纪念碑,我们的老师无数次地奔走在相关的各个部门,他甚至四处游说为修建纪念碑募捐。一家盐湖有限公司出于道义为将要修建的纪念碑资助了一百二十八吨原盐。可是捐赠的原盐无处存放,老师只好拉到我们农场,我们当然全力相助,因为我们从内地到克拉玛依来承包土地,都是因为有老师的介绍。年,我们在陈州教师进修学校任教的老师受聘来到这儿的某所中学任教,等十年后那场因舞台纱幕被光柱灯烤燃的大火在当天的18时20分烧起来的时候,我医院看牙出来。他知道那天他的学生和另外十几所中小学的七百多名师生正集中在市友谊宾馆,为迎接自治区的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评估验收团举行专场文艺演出。当我们的老师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混乱,我们的老师拼命用肩头撞着紧闭的卷帘门,发疯地踢门、砸门……真是惨不忍睹呀……每当讲起大火过后的事故现场,我们的老师都会眼含泪水,他颤抖着声音说,一闭上眼睛,孩子们的尸体就会出现在眼前,我无法忘记那些凄惨的场面,我们应该建一个纪念碑,把遇难的孩子们的名字都刻上去,我们要让这个城市记住那些亡灵和伤痛……
我们完全理解老师的心情,可是我们老师多年来的奔走却没有结果,甚至连修建纪念碑的地点都没有确定下来。为了安慰老师,我们只好建议老师用他募捐来的原盐浇筑一座临时纪念碑。在老师的默认下我们出面请了一家建筑公司在我们的农场里搭建了一个框架,我们浇筑的方法是先把原盐一袋一袋地化成盐水,浇铸在用木板扎成的模子里,等盐水结晶后再加上融化的盐水,然后再等待着盐水结晶……可是纪念碑刚刚开始浇筑我医院,他被诊断为肝癌,而且癌细胞已经开始大面积扩散。知道老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们就一日紧一日的融化盐水,等我们把一百二十八吨原盐都化成盐水凝结再把四周的框架拆除,那座十二点八米高的用原盐浇筑的纪念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把我们都给镇住了。我们真的想给老师一个惊喜,可是老师比我们更迫切。等赶回农场,我们看到我们的老师正站在那座雪白的纪念碑前用一把刻刀雕刻着,那是一行字:
孩子们,不要动,让领导们先走!
这句著名的在火灾现场一个女领导对学生们喊出的话刺得我们的眼睛生疼,老师回过身看着我们说,耻辱呀……在老师颤抖的声音里那把灰色的刻刀从他手中脱落下来,有两行泪水从我们老师的眼角里像小虫子一样爬出来。
为了安慰老师,我们对临终的老师做了承诺,要把这座用原盐浇的纪念碑运到市中心的广场上去。在安葬了老师之后我们就四处活动,像老师那样我们也跑遍了所有应该去的部门,可是我们也像老师一样连一个安放纪念碑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哪怕是路边一个小小的公园。一眨眼,时光已经到了来年的夏季,由于天气炎热,那座用原盐浇筑的纪念碑开始融化,等到了第二年的十二月八日,那座雪白的纪念碑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我们老师雕刻在底层上的那些浮雕已经面目全非。我们伸手摸一下纪念碑,然后把手指放进嘴里,纪念碑上又苦又涩的原盐尖利地刺着我们的舌头,像刀子一样深深地扎到我们的心里去。
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家自选集《癫狂艺术家》墨白著河南文艺出版社年12月
癫狂艺术家
9月18日下午三时在癫狂艺术家的追悼会上,我们意外地再次遇到那两个曾经被艺术家雇去抬铁笼子的农民工,当时他们正忙活着往吊唁厅两则的墙壁边摆放花圈。在压抑的气氛里,许多似曾相识的艺术界朋友一边等待着给正在整容的逝者开追悼会,一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悄悄地相互打听着这位艺术家突然去世的经过。
我也是接一个短信……我们看到一个秃脑门正跟一个蒜头鼻子交谈,他说,说是酒后驾驶。看看看看,我早就给他说,喝过酒不能开车……蒜头鼻子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撞着人了吗?秃脑门说,说是撞在了京通快速路和五环交口下面的桥墩上,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哦……这样有影响的艺术家,一个亲人都没有……正在说话的蒜头鼻子我们倒是认识,他是新世纪画廊的老板,前段轰动一时的《癫狂绘画与行为艺术展》就是他和癫狂艺术家一起策划的,那次展出的绘画都是癫狂艺术医院跟踪病人得到的作品。我们看到有一幅五朵绽放的红花儿的画作被命名为《水缸》,一幅用等高线画成的同心圆被命名为《群山》,有一幅名曰《挣扎》的油画画的是一张敦厚饱满的脸,那脸既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在色彩明艳到几乎刺眼的橘红里布满了黑色的斑点,画面强烈的颜色对比确实让我们联想起梵高。还有一幅名为《怒吼》的作品接近蒙克的画风,一个竖起的巨大的拇指上画着一张流血的嘴巴,这确实让我们感到了压抑。而那次展览最吸引观众和媒体的是行为艺术,因为前来表演医院请来的病人。
在展厅的墙壁边我们看到有一拉溜十个身穿白底蓝色条服的精神病患者倒立着,那些行为艺术家的双脚个个都被绳子系着倒挂在墙壁的钉子上。在那排倒立着看世界的艺术家的前面,坐着两个正在翻看*页的人,其中那个络腮胡子就是我们的朋友,大名鼎鼎的癫狂艺术家。我们看到癫狂艺术家把手中厚厚的*页推到身边马脸瘦子的面前说,你看看,这本书写得不错。马脸瘦子翻看了一下说,太好了!真是旷世巨作。癫狂艺术家说,就是,一点废话都没有,简洁有力。不过……癫狂艺术家停下来看着围观的人拍着那本*页说,但这本书有个缺点。马脸瘦子说,什么缺点。癫狂艺术家说,就是出场的人物太多了!而且……癫狂艺术家指着一个站在*页化妆品广告里的女子说,还有许多这样关在铁笼里面的怪兽……
一边站着的蒜头鼻子说,你怎么断定她是个怪兽?
你当然看不懂,不过……癫狂艺术家看着蒜头鼻子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请你坐下来。等蒜头鼻子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癫狂艺术家就伸出左手捏着自己的左耳朵,然后把右手掌竖起做成刀状,他一边朝左边偏着头一边看着蒜头鼻子说,你看好了,如果我把你的耳朵……癫狂艺术家说着把支起的右手飞快地从左耳朵上做了一个切割下来的动作说,你会怎么样?蒜头鼻子说,我的耳朵就掉了。癫狂艺术家说,那么耳朵掉了以后呢?蒜头鼻子说,我会听不到。如果,我再把你的这一只……癫狂艺术家又伸手捏着右耳朵,把左手支起来做成刀状飞快地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说,也切掉,你会怎么样?癫狂艺术家看蒜头鼻子犹豫着,就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用嘲笑的口气说,我就知道你答不上来,把你的两只耳朵都切下来,你就看不到了吗。当时蒜头鼻子一定是被癫狂艺术家的话给弄糊涂了,他一边伸手摸着仍然长在自己头上的耳朵一边喃喃地说,耳朵掉了,怎么会看不到呢?
眼镜掉下来了吗!看着恍然大悟的蒜头鼻子,癫狂艺术家继续说道,如果我不解释你压根就听不懂,因为我使用的是神的语言,我的每一句都带有上帝的启示。只有你们这些病入膏肓的人,才把这些……癫狂艺术家回头指了一下那排倒立看世界的人然后接着说,居住在精神病院里的正常人视为邪恶的异己,其实你们才是病人,或者说你们都是机器,被欲望所驱使的机器……癫狂艺术家伸手指着围观的人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欲望机器,你们像疯子一样不停地运转,相互冲撞,互相仇恨,你们说,这个世界文明在哪里?你们这些自以为在撒尿时找一个隐避的地方就是文明的人其实都是野兽……
癫狂艺术家正说着,坐在他身边的那个马脸瘦子站起来,解开自己的裤子当众撒起尿来,他的动作吓得围观者纷纷往后退去,其中一些美女发出了尖利的惊叫声。这次展览的结果可想而知,由于在新闻媒体和网络上传播的种种出格的行为艺术,《癫狂绘画与行为艺术展》被主管部门所封杀。为了抗议,癫狂艺术家把自己反锁在一只铁笼子里,雇了一辆皮卡车拉着他在首都的大街小巷里行走,这次抗议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我们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农民工时癫狂艺术家正蹲在皮卡车上的铁笼里和驱赶他们的警察理论。作为癫狂艺术家的朋友,我们悄悄地把那两个农民工拉到一边寻问事情的起因。我正招呼水果摊儿,他就过来商量租车的事儿……其中一个持着河南口音的圆脸朝铁笼边站着的警察看一眼神色紧张地说,要知道他把自己装里面,他给再多的钱我也不答应他呀……
我们不知道这两个来自一个名叫颍河镇地方的民工今天怎么会来到殡仪馆帮着癫狂艺术家料理后事,更让我们感到纳闷的是,等到躺在鲜花和松柏丛中的癫狂艺术的遗体被殡仪馆的美容师推进吊唁厅之后,主持追悼会的竟然是那个圆脸民工,他操着正宗的河南话开始给死者致悼词。让我们感到更加不可理解的是,在那个民工所致的悼词里,压根和癫狂艺术家的生平没关系,而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
……院长的身上散发着像摆在菜市场肉案子上的肥肉的油腻气息,你记住,不是在你发怒时他们使用的钾盐、氯丙嗪或者氟哌啶酸的气味,在你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他们把你的行为认定为狂躁症。如果有人给你讨论人们为什么会把墙壁漆成白色而不是红色你为这简单的事情保持沉默时,他们就断定你的精神处在抑郁之中,那么他们就给你使用丙咪嗪或者阿米替林。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如果你不同意他们对你所做的诊断拒绝吃药时,他们就给你使用电抽搐疗法。可是他们从来就不知道,从他们的电棒里放射出来的电流像他们使用的氟哌啶酸或者阿米替林一样有气味,那种从你长达三个月没有清洗的大腿内侧散发的臊尿气。这些傻瓜,我绝不是嘲笑他们,他们根本闻不出来电流的那有些臊尿味道的气息,因为我亲自品尝过电流的气息。在我居住的房间的靠近窗子的墙壁上,有我用指甲划下的痕迹,在没有人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可是那些我亲吻电流气味的次数从来都不相同,我头一天数的时候是次,可是在今天上午被推进这个吊唁厅之前,我数出的数字是……就在那个民工读得唾液四溅的时候,我们突然看到那具躺着的遗体从鲜花和松柏丛中坐了起来,我们所有人的头发梢都惊炸起来,我们朝后退着,而那个从鲜花和松柏丛中向我们起来的癫狂艺术家却向我们挥动着他伟人一样的手臂,他说,你们听到了吗,次,医院的墙壁上看到的,那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患者,受到电棒电击的次数!
这次前所未有的行为艺术,当天晚上就到达了人世间网络可以进入的每一个房间。
走向世界的中国作家文库《光荣院》墨白著文化发展出版社年8月
《光荣院》收录了墨白的部中篇小说精品:《光荣院》《雨中的墓园》《局部麻醉》《讨债者》。墨白小说中深刻的思想性、对中原地域性特征的鲜明刻画以及对人物的出色塑造,都沉溺于他精心设置的故事结构与紧张的情节布局中,并借助于回忆、梦境和心理的剖析,刺入质感很强的乡镇生活,重新构造他如此熟稔而又神秘的生存空间,揭示出人的存在的诸多方面。
大师
大师下榻锦城迎宾馆的消息在一个月前就不胫而走,可是至今仍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大师的尊容。大师的日常生活全由那位跟随前来的书童打点。许多书画收藏家企图通过那位书童进入大师下榻的6号楼的总统套房,但是都被那位书童的微笑拒绝了。为了拜访大师,一些有心计的收藏家们在大师隔壁的房间里住下来,以寻求机会。那些书画收藏家收买了宾馆的服务员进去探视得知,身穿僧衣的大师终日不语,待在房间里修身养性,偶尔会写上一幅“宁静致远”的条幅。大师在独自欣赏自己的书法作品时,还会有凄伤的曲子伴随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一个住在大师隔壁的收藏家通过临近的窗口听到了这支熟悉的旋律,他在走廊里拦住了正要出门的书童寻问。书童说,那是弘一法师的《离别》。当那淡淡的笛音吹出的离愁再次从窗口里传出来时,那个收藏家就有些动心,他果真是弘一法师的高足?但是他们对大师住进总统套房仍然不能理解。收藏家们想法设法约出了大师的书童喝茶,并向他提出了疑问。收藏家说,弘一法师是一位律己至严的苦行僧,他彻底抛弃了一切世俗享受。在法师所居的寮房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头下枕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在他出家的24年里,他的被子、衣物从来没有更换过,补了又补,一把雨伞用了30年。他每日的饭菜也很简单,而且只有早晨和中午两餐。大师既然是法师的学生,为什么……那位书童说,当一个人还在呼吸世俗的空气时,当他还拥有生命并同时被生命所拥有时,难道这些是真正的问题吗?你现在拿一百两*金放在大师的面前,他会视为粪土。不错,现在大师是身居总统套房,可是在他的感觉里,这和他当年陪同法师在泉州的寺院里过的一条咸菜一碗粥的日子,没什么区别。弘一法师坐在杭州虎跑寺的红墙内,听着他温柔美丽的日本妻子从寺外传来的呼天抢地的哀鸣声,绝然拒绝了红尘的挽留,那是因为还有一道红墙相隔。今天大师来到这缤纷的尘世,仍然能找到一隅心灵的栖息地,活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是何等的珍贵?
起初,我们同那些收藏家们一样,压根不相信弘一法师除去像丰子恺、潘天寿这样的高徒,在他去世六十五之后,又冒出了一个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学生。可是现在,我们也为那些收藏家所描述的情景而动心。由于这番交谈,最初出现的御用收藏家们纷纷请出了自己的后台,那些身份显赫的*府官员和家产万贯的富翁们就和我们坐在了一起,研究着对策。*府官员决定先以自己的身份出面宴请大师,但最终他只收到了大师的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行哆哆嗦嗦歪歪扭扭的文字:为僧只合住山谷,国士宴中甚不宜。他身边那个研究弘一法师的收藏家击掌说道,这正是当年弘一师法拒绝别人时用过的话。最后还是一个富翁出了一点血,他用一个鼓鼓的信封打通了书童的关节。
大师会见我们的日子最终确定了下来,但是却对约见的人数做了严格的规定。当那天上午,我们锦城收藏界喜欢收藏的那个级别最高的官员和最富有的商人分别带着他们的御用收藏家,当然还有我们,锦城书画界泰斗级的人物先后进到大师客房里的时候,只见大师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团腿席地在那里打坐,即使我们进来之后他也一动不动。在他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被放大的黑白照片,稍有修养的人都会认出照片上那个身着旧衣裤,赤足,头枕右臂侧卧的逝者就是弘一法师。你看,大师的遗容是多么的安详啊。大师身下是单薄的木板床,床下是破旧的草鞋,此外了无一物。照片看上去是那样素朴、纯真、自然,没有丝毫与死亡争斗的痕迹。我们都被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场景给震住了,即使我们中间的那个目中无人的官员和财大气粗的商人也都愣在那里,最后我们还是在那个书童的悄悄地拉扯下在大师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来。等我们坐下来之后,书童悄悄地告诉我们说,这是大师每天必修的课程,面对死亡。面对死亡?那个官员轻轻地问了一句。对,书童仍然压着声音说道,你们看,书童指指了大师前面的那幢照片说,弘一法师就像树林里干枯的一棵树,枝叶虽然干了,却仍然是一片风景。死与不死,已无界限。来也从容,去也从容。灵*在他躯体里安息着,一点也不急于离去,因为,去与不去,亦已无界限。死,就是结束。而结束,正是开始……即便是像我们这样自认为读过许多书籍见过世面的人也都被年纪轻轻的书童那充满哲理的话所折服,果然是出入大师身边的人呀。
商人忍不住地说,能不能让我们欣赏一下大师的墨宝。书童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大师身边伏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大师这才在书童的搀扶下站起来,他没有看我们在座的任何人一眼,而是走到铺了毡毯的案子前站住了。两个经验丰富的收藏家忙帮着书童展纸加墨,大师接过书童递过来的羊毫蘸了蘸砚台里的墨,又在砚台的壁上滗了滗,然后把羊毫送到眼前,伸出左手颤颤抖抖地捏下笔尖上一根已经脱落的羊毛,最后颤抖着在他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一尘不染。大师写完之后,放在手中的羊毫,这才转身,细眯着眼和我们逐个握手。我发现在他右眉的上方,生长着一个足有花生米大小的刺猴。一个细心的收藏家及时拿出照相机为我们一一拍下了那些珍贵的瞬间。之后,大师就在书童的搀扶下,回到套房里去了。
等大师离开,我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大师刚刚留下的墨迹上。那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比一个刚刚学习书法的孩童的习作强不到哪儿去。这时书童匆匆走出来,压低声音连连说道,难得难得。大师是很少写这几个字的,你们看……书童说着顺手拿起案子上的一本书打开放在案子上,我们看到的是“悲欣交集”四个字。书童指着书上的字让我们和大师刚刚写下的四个字比较着,他说,这是弘一法师临终前三天写下的绝笔。弘一法师是年10月13日圆寂的,在这之前,也就是10月初,弘一法师就开始发低烧,但是他仍然每天写字,其中就有这个条幅。书童说着指了指大师刚刚写下的字说,一尘不染。当时,大师才十六岁,他终日守在弘一法师的身边,裁纸砚墨,把弘一法师写的字收藏起来……一个收藏家说,这么说,大师手里,有弘一法师临终前留下的墨宝了?书童笑了笑,点了点头。另外一个收藏家急切地说,你见过吗?书童说,见过,但是……书童说着朝套房那边看了一眼说,大师休息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那天,我们谁都没有出手买下大师为我们写下的“一尘不染”四个字。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那个商人带着他的御用收藏家来到我们的画室,让我们看他刚刚从大师手里得到的弘一法师的那幅“一尘不染”的遗迹。富商说,我可是出了大价钱的,要不,我怎么能拿到这幅真迹?我们说,你出了多少?二十一万,来,帮我看看。我们就用放大镜仔细地察看着弘一法师生前留下的墨宝。商人有些迫切地说,怎么样?从印章到印色,从纸张到用墨,应该不会有错。收藏家说,尽管写字的时候法师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仍然可以看出昔日的工夫,仍然有朴拙圆满,浑若天成的境界。从各个方面来验证,这幅作品应该是弘一法师的遗作。我们笑了笑,认可了他的说法。
到了这天下午,那个官员派他的御用收藏家把我们接到了他宽大的办公室,使我们感到吃惊的是,在他那里,我们再次看到了弘一法师生前留下的那幅“一尘不染”的遗迹。我们的官员朋友说,好好地帮我看看,我可是出了大价钱的。我们说,你出了多少?官员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朝我们伸出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说,三十万。哦……我们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就这样容易出手呢?官员的御用收藏家说,他怎么会出手?是我买通了那个书童,我亲眼看到他从大师胸口的衣服里把这幅字偷偷取出来的。我们说,那他怎么向大师交待?收藏家说,他*的很,他把大师刚刚写的那幅字加了印章又放了回去。官员说,不管他怎么交待,我们能得到弘一法师的真迹,那就是最大的收获。这你知道,像鲁迅、郭沫若这样的文豪都以得到大师一幅字为荣,何况我们呢……出于好奇,我们也决定像得手的商人与官员一样,去单独会一会那个书童。可是当我们赶到锦城迎宾馆6号楼总统套房的时候,得知大师和他的书童在昨天夜里已经悄然离去。后来,我们偶尔在一个“法制世界”的电视节目里,看到了那个右眉上长着一个花生米大小刺猴的大师,那个时候他身穿桔红色的囚服正接受一个漂亮的女记者采访,他的真实身份是杭州虎跑寺附近街道上的一名清洁工,而他的书童,则是他正在杭州工艺美术学院读大二的孙子。节目主持人最后说,他们祖孙二人在两年中,几乎走遍了中国的大半个省份,据统计,他们先后一共出卖了弘一法师临终时留下的遗迹“一尘不染”九十余幅。
长篇小说《梦游症患者》墨白著河南文艺出版社年3月
《梦游症患者》,当代小说家墨白创作的一部诗性和隐喻性遍布全文的小说长篇小说。作者以主、客观双重视角,复现了文革的时期社会生活的某些片断,从而由普遍的个人荒谬行为,找寻人性沦落的原因,并表达出这种荒谬对民族*灵造成的切肤创痛。
风景
叶坐在雪地上,回头医院,她想,要是能堆一个大雪人该有多好呀!可是到哪里去堆呢?回家吗?和爸爸离了婚的妈妈已经到南方的一个城市里去了,爸爸也到南方去做一笔大生意去了,现在,家里同这个季节一样的寒冷。她扬起脸,痴痴地想,到哪里去堆个雪人呢?她伸出舌头舔舔化成了水的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仿佛看到了空旷洁白的原野,看到了奶奶拄着拐杖立在村头的家门前向远方眺望。她感到有两行热乎乎的泪水从眼角里溢出来,她没有去擦,仍旧那样扬着脸,感觉着雪的飘落。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一个名叫叶的女孩在城市的街道里乘上了开往乡村的客车。她的面色苍白,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售票员很同情这个瘦小的女孩,她没有让她买车票,一直把她送到她要去的那个名叫楸树庄的地方。叶看着那辆客车随着公路远去,然后才转身走进村子。飘扬着雪花的村道上很少有人走动。叶的身影在寂静的村道里显得很单薄,她很费力地穿过村道来到村边的一所被许多干枯的树枝围成的院子前。叶站在柴门前,目光越过院子看到了院子深处的房屋,就忍不住叫一声:奶奶——她一边叫着奶奶一边朝房子奔跑,叶在奔向房子的过程中看到了那扇黑赭色的门开了,她看到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
奶奶说,叶,是叶吗?叶不顾一切地扑到奶奶的怀抱里。奶奶用苍老的手抚摸着叶冻得冰凉的小脸,她连声地叫着:乖,是你吗?乖,真是你吗?奶就要去看你哩,鸡蛋都弄好了,可奶走不动,奶又晕车……你爸哩?
泪水从叶的眼眶里涌出来。奶奶说:医院里了?这个懒种!乖,别哭,给奶说,你好点了吗?叶说:我老觉得没劲,奶,啥是白血病?我听他们偷偷地说我是白血病,白血病好治吗?
老人把叶紧紧地搂在怀里,苍老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流出来。她说:好治,好治,我苦命的孩子……叶慢慢地推开奶奶,说:我想堆个大雪人。奶奶说:乖,你歇着,奶去给你堆。
叶说:不,奶,我自己堆。奶说,中,你自己堆,奶去给你做饭好吗?
在冬季里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一个名叫叶的女孩在奶奶苍老的视线下吃力地堆着雪人,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在天色暗淡下来的时候,那把铁锹从她的手中滑落,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奶奶走过来扶起自己的孙女。奶奶说:乖,回去歇会儿,等明天再堆。叶在奶奶的帮助下回到了屋里,她在奶奶温暖的地铺上很快就睡着了。
叶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在地铺上和屋子里没有看到奶奶的身影。她拉开门,眼前出现的情景使她愣住了。她看到了一个老大老大的雪人坐在院子里向她微笑,在雪人的旁边,她看到了奶奶。奶奶盘腿坐在那里,好像好累好累,奶奶的身上和四周落满了厚厚的白雪。叶叫着跑过去,可是奶奶没有说话,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叶不敢惊动奶奶,她悄悄地在奶奶身边坐下来,一直坐了很久很久,冬季白雪的风景在她幼小的脑海里化成一幅永恒的图片。
长篇小说《手的十种语言》墨白著作家出版社年4月
小说的叙事语言
尽管我们说小说是虚构的艺术,但这种虚构是由语言来呈现的,所以小说的第一要素不是结构或故事,而是语言。小说的存在就是语言的存在,是由语言呈现的现实。无论是虚构的现实、还是想象的现实,我们记忆里的一切都是由语言构成的。所以语言就是形式,小说的任何文本形式,都是由语言开始和呈现的。
语言是人类生活和精神的容器,但并不是人类所有的语言都具有文学性。从小说一出现,叙事语言就踏上了探索的路途,而且从未中止过。所以小说的叙事语言不是日常生活的模仿,而是提炼和创造。说它是探索和创造,就是在我们的小说里出现的语言在现实里还不曾出现过,把没有的变成现实,是我们叙事语言探索和创造的最终目的。我们视这种创造和探索为一个小说家的语言风格,这样的小说家十分稀少。因为稀少而成为先锋,所以先锋是孤独的,是与世俗为敌的,是一种艰苦的精神劳动。小说家的精神立场在他的语言里呈现得淋漓尽致,他用独特的语言形式来表现人生和社会经验,并站在人性的高度对历史和生命进行拷问,为读者提供一种极具个性的叙事文本。当然,好的小说叙事语言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个人的语言经验与社会大众的普遍的语言经验所达到的高度契合。
所以说,叙事语言是衡量一个小说家的重要标尺。即使我们从小说的一个章节里抽出来一段文字,也能看到一个小说家对语言的感觉。小说的结构技巧、对事物的感觉、小说的意味、对生命的思考和追问、对精神的探索等等,都能从他的叙事语言里体现出来。
从年开始,我断断续续用去了十年时间把收在这套文集里的中篇小说又重新看了一遍。当然,这种看不是那种粗粗地阅览,而是在语言上认真地做功课。在这漫长的提炼过程中,我对小说的叙事语言有了切肤的感受和明晰的体会。
(原载《莽原》年第5期)
写作的精神实质
我常常把现实中的城市想象成一个男性的空间,耸立在城市上空所有的建筑都像男性的生殖器。你看,它们是那样的庞大,那样霸道,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它们也不愿意让充满自身的血液退出去,把自己打扮成永远处在亢奋之中的样子。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它们又用灯光从内部把自己改变成一个透明的晶体。城市就是在这样的欲望之中无休止的膨胀着,空气中充满了铜臭的气味,但又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缺少情感。世俗在肆无忌惮地强奸着我们的灵*和思想,这就是我们的精神世界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写照。
这种状况同样使目前的汉语写作处在尴尬的境地之中。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挺着阴茎的社会里,在这个崇尚金钱和权势的媚俗的男性空间里,人们都在试图给自己营造一个性爱的空间。生活在这个空间里的作家如果缺少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那么他就可能随时被世俗的欲望所强奸,或者不用别人强迫,在他的皮肉里就生长着那样的媚骨。但是,这并无可厚非,因为在这个貌似思想自由的社会里,他们有这样的权力。
而真正的写作,与这些显然是不相同的。我理解的写作应该是这样的:无论世风怎样变化,无论在任何情景下,他们独立的人格都不会被权势所奴役,他们自由的灵*都不会被金钱所污染;那是因为他们的写作是来他们的心灵深处,是对自己行为的忏悔与反省;他们对媚俗的反抗、对社会病态的揭示、对人间苦难和弱者的同情、对人类精神痛苦与道德焦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