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慢慢的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他从没有觉得这么累过。随便吧,他心里想。随便吧,治不好也随便吧。就让我这样死了算了。就让我这样解脱吧。
但他仍然*气一般地继续往下说:“寒露一直不服输,如果我能更早的告诉他病人心里的感受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如果我在天台上跟他好好交流的话。不,如果我想到这个理论时就和他一起研究商量的话。他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绩效变低,然后为了证明自己死掉了。”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自己的好朋友。”谷雨这么说着,因为这个事实而浑身怕的颤抖起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细小的声响在此时抬了头。桌子上某个玩具士兵的关节发出卡卡啦啦的声音,这声音像铁锤一样一下一下钉在谷雨心上,在寒露死后,谷雨总是因为某些细小的声音或小事而感到焦虑和紧张。
“我和你的想法有些不同。”凫玉轻轻地掰下了玩具士兵的开关。于是整个屋子安静下来,只回荡着他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责备、惊讶、不满、亦或是安慰和同情。他的声音那么平静,像在阐述一件众所周知的、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为什么你要这么想呢,因为你的过错害死了朋友,你没有想过是你的朋友在欺骗你吗。”
谷雨闻言抬起了头,讶异的看着凫玉。
“从你的描述中我明白了,你的朋友、寒露是一位聪明且优秀的人,而且他深爱他的病人。虽然也许方式同你不一样。你真的认为他会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对病人抱有恶意、不顾病人死活的人吗?那个杀死他的病人,他影子的行为很狂躁,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想要救下他欲将自尽的、影子有狂躁倾向的病人。他只能……”
他只能选择那种方式。谷雨的心中闪过一丝惊雷。想起他在读书时,教授提到过的在某种刺激下某些影子会把对宿主的攻击转化为对外部的攻击。那时候寒露坐在他身边听的很认真。
他没死吧。谷雨想到寒露最后说的一句话。这还挺有寒露的风格的。谷雨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涌起一阵苦涩的情感。
“但他为什么要骗我呢?”谷雨喊道,“他是为了救病人,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凫玉静静地看着他,但却没有回答。
“你的朋友是不是很了解你。”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的语气很轻松,但谷雨敏锐的察觉到,他头一次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总是为他人着想,心思缜密什么的,他是不是很了解。”
谷雨低下了头,心里闪过种种往事。原来如此。当他的病人建议他介入一下那个自杀的女孩的家庭时,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能放任病人用自己的心——哪怕是一颗健康的心——去对抗那样巨大而残忍的影子呢。为什么到后面他反而忘记了这件事,无论如何,无论病人的情绪是怎样复杂而多变。他们身边都有共同的影子。在这条路上他有些走偏了。因为那个并没有被影子寄生的女性,他忽视了他身边其他切实被寄生的病人。——在面对他们时,他带入了面对个例的情绪。
寒露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从头来过、仔细学习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能将不同的情况相同对待。病人们的心或许真的出了问题,但根源决不在那里。根源依旧是盘旋在他们身上的影子。但他要怎样对谷雨开口呢?他已然没有力气讲那么多话。但又怕朋友误解自己的意思,误以为是自己代入了情绪而伤害了病人和朋友,所以寒露就索性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反正都是死。谷雨甚至能想象到寒露的语气。
原来如此。谷雨捂着脸坐在了椅子里。很多年来他一直因为寒露的举动而无法释怀。认为是他布下了嫉妒和疏离的种子,最终害寒露走上了一条永远也无法与自己再相见的路。自寒露死后这么多年,他头一次不再感到悔恨、愧疚和怒气。他的心里铺满了纯净的悲伤。谷雨坐在那,自寒露死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你的朋友一直都珍惜你、珍惜你同样珍惜着的病人。你要为此自豪,哭完了就站起来向前走,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点一滴的、切实的杀死影子。因为你值得这一切。”凫玉凝视着谷雨。
“你的生命应该延续至无垠的远方。”
谷雨抬起头来,还没有来得及擦掉脸上的泪水。这样的话他似乎也同自己的病人说过,和他当时的有气无力不同,凫玉的声音中饱含着信任和坚定。哪怕此刻从谷雨身上伸出来的影子正越过桌子,缠绕在凫玉身边,轻轻地、戏谑地触碰他的肩膀和面颊。
“你……看不见?”谷雨突然明白了。
凫玉笑了起来,谷雨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像一个孩子被揭穿了恶作剧那样的笑容。
“正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我只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