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eIrigaray
本文选自露西·伊利格瑞《他者女人的窥镜》。
▼
一种真正忧郁的性征
文
露西·伊利格瑞
译
屈雅君赵文李欣霍炬
类似抑郁症的症状
对小女孩而言,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她不像小男孩——“他们在心理上显示出两种鲜明的取向:一种直接的性的客体—投射朝向母亲同时又视自己与父亲为同一,并将他作为自己的偶像”——小女孩将母亲作为她第一个爱恋的对象,而且,对她的“自我”(ego)同时对她的性别而言,母亲也是一个特殊身份的参照点。实际上,如果弗洛伊德论述的所有含义被贯彻到底的话,那么在小女孩发现她自己的阉割及其母亲——她的“客体”,她所有的本能的自恋式的代表——的阉割后,她除了患抑郁症之外,没有别的出路。
如果我们从这一视点重读《悲伤与抑郁症》一文的话,你们会惊诧于小女孩力比多系统的情形。在她发现她与母亲均被阉割后,便用抑郁症的症状进行反复核对:
——深深地痛苦沮丧,这一点可以通过任何一种力比多行为的缺乏以及失去手淫兴趣(这种情况发生在先前被投射的器官与对象贬值之时)来判断。
——丧失对外部世界的兴趣,这一点可根据小女孩在征服世界方面表现出的踌躇蹒跚来判断。后者已被女人“较少社会兴趣”(《女性气质》,第页)以及她们“对文明史的发现与发明贡献无几”(第页)所永恒化了。
——丧失爱的能力,这一点导致小女孩“疏离自己的母亲”,甚至疏离所有女人,包括她自己。她对父亲的欲望绝不意味着“爱”:“转向父亲的小女孩所怀抱的愿望,无疑是当初因阴茎而被母亲拒绝时所怀抱的愿望,现在她寄希望于父亲。”(第页)所以,这里除了羡嫉、嫉妒、贪婪之外,别无他物......——所有行为的约束:“现在被动性占了上风。”(第页)“借助于被动性倾向,实现朝向父亲—客体的转折,使她们能够逃避这场大难”,因为“当小女孩压抑她先前的男性气质时,通常她相当一部分性倾向也会永久地受损”。“我们的感受是,当力比多被迫用于女性功能时,它所受到的压力更大”(第页),那么“她性本能中施虐的强度就越是相对的弱,我们无疑会将这一点同她的阴茎生长受阻联系起来。在这种情况下,直接的性倾向转变为深情含蓄的倾向就更容易些。”
——自尊心的减弱,这对小女孩而言是“阳具欲阶段”结束和进入俄狄浦斯情结的标志。“在小女孩发现她的生殖器官不令人满意后”,“在与男孩较为优越的装备的比较中,她的自爱心被挫伤了”。她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生灵”,然后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自恋所遭遇的创伤......发展下去,它像一个伤疤,令这个残缺不全的生灵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她承认了她被阉割的事实。同时也认可了男性的优越和她自己的低劣”。
一种没有忧伤的挫折
小女孩发现自己被阉割后,她的自尊心的波动是弗洛伊德所特别强调的。按照他的说法,这一发现将引起她所有的心理变化,特别是在小女孩知晓了她的“不幸”,也为母亲,为所有女人所共有后。现在,被弗氏用于将“抑郁症”同“忧伤”相区别的特征也是如此。也许有人已经注意到,小女孩与她的母亲和她的性别相疏离的事实,其后果是不能仅仅凭着忧伤就能获得的。
更由于在忧郁症(这是它与忧伤的另一个区别)中“对象也许实际上并未死亡,但是已不能作为爱的对象”,特别是由于“一个人不能明白地知道已经丧失的是什么,更合理的是假定一个病人不能有意识地感知他所丧失的是什么。的确,这一点甚至在病人意识到引起他抑郁症的这种缺失时也是如此,但这也只是在他知道他所丧失的是谁,而不是知道在他自身丧失的是什么(着重体为弗氏所加)的意义上才如此。这意味着抑郁症在某种程度上与被从意识中移开的客体的撤回有关”(《忧伤与抑郁症》,第页)。很显然,这个小女孩在发现她的“阉割”或在她开始与母亲随后又与其他女人的关系的“大灾难”中,并不知道她所丧失的是什么。她没有属于她的自觉的性冲动,没有属于她的自觉的力比多系统,特别是她没有自觉的原始欲望,也没有对原始的欲望。在这诸多情形中,一个与任何表达方式(representation)都彻底无缘的“缺失”,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问题。因而,为此“忧伤”是不可能的。a“这些消解力比多的努力,就在同一个系统中进行,但并没有什么东西阻碍这些过程沿正常的路线从前意识(Pcs)进入意识。这一方式因抑郁症的作用而被阻隔,也许是因为一系列的原因或它们的共同影响。”(《忧伤与抑郁症》,第页)因此,“在抑郁症中......无数的间离斗争在客体(theobject)上进行,爱恋与憎恨互相攻讦;一方寻求将力比多从客体中拆离,另一方以维护力比多的地位相反击。这些间离斗争发生的场所除了指派给潜意识(Uca)——记忆的地带(与投射cathexes一词相对照),即事物的(着重体为弗氏所加)痕迹——外,不能指派给任何系统”(第~页)。现在,在小女孩与她母亲的关系中并不缺乏矛盾(又爱又恨)心理,并且在她意识到阳具欲的母亲——按弗洛伊德的说法——这一她表达爱意的对象,实际上是被阉割过的时候,情况就更加复杂了。这一母亲的贬值伴随着或尾随着小女孩自身性器官的贬值。因此,在她的个案中,与(缺失的)对象的关系并不简单,而是被保护无意识的冲突与矛盾所复杂化。没有什么语言或表达体系能够取代,或补充这个作为小女孩与她母亲,与她的性别/器官的冲突关系的基础的“无意识”,这一情况更增加了问题的复杂性。什么将导致它们以“各种躯体疾患”的形式被铭记,这些疾患是典型的抑郁症。当然,也是典型的癔症......
但是在抑郁症中,小女孩所经受的这种“缺失”同样也影响到“自我”。小男孩被他的阴茎所自恋化、自我化了——因为在性市场上阴茎是珍品,而且因为阴茎能被看见,能被窥镜透视,能够作为偶像被迷恋从而在文化上升值——但这一切对小女孩的(那些)性器官无效。而且,母亲——这一小女孩认为等同于自己并且因之构筑其自我的对象——也遭遇了同样的不幸。因此,在作为“既成事实”的阉割磨难中,小女孩自我无助地经受了一场挫败、一次创痛,这创痛的遗痕被理解为抑郁症的显著特征。例如,当病人“在道德方面对自己不满”时,他感叹自己“身体的软弱、丑陋、乏力、社会地位低下”。但是,人们在这里仍然应该参考弗洛伊德关于女性性欲的那些文章,“她们远不止向她们周围表示她们的谦卑态度,和表现出是卑贱者才具有的屈从。相反,她们认为自己遭受了最大的伤害,并且她们看上去似乎总是受到轻视并遭遇了极大的不公”,呈现出“一种反抗的精神丛(amentalconstellationofrevolt)”。(《忧伤与抑郁症》,第页)
抑郁症的整个复合症状可被解释为:“一种客体选择,一种曾经存在过的、对某个特别人的力比多固恋;那时,由于实际上的轻视或者对被爱者的失望,这一客体关系瓦解了。其结果并不是力比多从这一对象的正常撤离,然后替换一个新的对象,而是有所不同,因为看起来产生各种各样的情况是必然的。客体投射(object-cathexis)已被证实几乎毫无反抗的力量,并被迫走向终结。但是游离的力比多并未移置到另一对象上;而是向内转移到自我(theego)上面。在那里,它除了用于建立自我与被弃掷的对象之间的认同关系(identification,着重体为弗氏所加)外,并没有用于任何未特别指明的方面。于是,对象的阴影笼罩了自我,后者从此以后将被一种特殊的机构审判,仿佛它是一个对象,一个被弃掷的客体。客体的缺失(anobject-loss)以某种方式转化为自我的缺失(anego-loss),自我与爱的对象之间的冲突转化为自我的批判力和自我(这一自我已被对阉割过的母亲、女人、小女孩的认同所改变)之间的分裂。可能一两件事就直接关系到诸如此类进程的前提和结果。一方面,一种对爱的客体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