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拯救他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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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言清
此前的43年里,沈琳(化名)没看过一眼镜子。
年6月16日,她还坐在病床上,就不时拿出小镜子,左右打量自己。看着,笑起来。不一会儿,又偷偷抹眼泪。
沈琳的鼻骨上横向贴着一条白色的纱布,下方露出鼻子。这是她带着纱布的原因,经历了三期手术,她有了自己的鼻子。
在此之前,她过了40余年的无鼻生活。因小时遭遇意外,沈琳原本的鼻子彻底损害,只在靠近眉骨处,留下了显眼的疤痕。
这让她的生活与“正常”没挨过边儿。在老家贵州省六盘水的山区里,人们普遍迷信。看到她的样貌,周围人就像见到传染病人一般紧张,立马逃离。因受到歧视及同学的恶意暴力,小学一年级,沈琳被迫辍学。父母离世后,她居无定所,靠捡拾垃圾过日子。
此刻,在沈琳身上,似乎看不到困苦生活留下的痕迹。当她的主刀医生师俊莉,将最后一块儿纱布揭开。她又举起了镜子,“我现在离不开它了”,沈琳调侃自己。
周围有人举起相机,“咱们拍个照”。沈琳快速拿开镜子,对着镜头比出“耶”型手势。“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照相”,她笑起来。
沈琳是中国整形美容协会(下称“中整协”)医疗修复与救助基金新氧公益救助项目的首个受助者。免去了十几万的手术费用,加上专业的医生团队,对于没有任何积蓄和经验的沈琳而言,是最实在的帮助。
她说自己的人生又要重新开始了。但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面诊的时候,我碰到很多年轻小姑娘,她们比我更无辜,花钱想做得更漂亮结果被弄坏了,怪可怜的。”
沈琳在北京诊疗的一个多月里,经常会碰到一些误入“黑医美”需要重新修复的年轻人。“希望她们的人生也能重新开始。”沈琳说。
据《中国医疗美容行业洞察白皮书(年)》显示,每年因“黑医美”致伤致残的人数约有10万。这也是中整协医疗修复与救助基金新氧公益救助项目重点救助的对象。
没有“鼻子”的生活
医美,从来不仅仅是爱美者的刚需。很多时候,它成为一些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琳最是明白,医美对她意味着什么,“没有鼻子的人生,太难了”。
沈琳对口罩很熟悉,过去的40年里,只要有陌生人,她就戴着。口罩的布料挺括,戴上后,她会在原本是鼻子的位置处,捏起一个凸起。
少时,因一场严重的意外,面部遭受重创。沈琳失去了大部分鼻子,只留下鼻头伤疤。这道伤疤在她46年的生活里刻下了最重的一笔,她形容其他人“就像看到传染病一样远离自己”。
小学一年级,沈琳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以恶言和暴力相向。被骂或者被打,对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饭。她的记忆里,一位男同学甚至将一袋蚂蟥倒进她的衣服里。她哭喊着找人帮忙,没人搭理,最终只能跑去求助老师。疼痛爬满了全身,令她整夜失眠。
学校时光只剩下苦不堪言,她没再去上学,止步在小学一年级。即使在家里,有邻居来,沈琳也会赶紧跑进角落躲起来。在父母的庇护下,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已是幸福。
母亲去世后,她失去了最后的避风港。房子被兄弟卖了,没有家,她被迫流浪街头。她也想找到一份工作,到餐馆应聘服务员。对方让她摘掉口罩,看到沈琳的样子,留下一句,“我们没法招你,你这个样子,会把顾客吓跑”。
夏天戴着口罩,脸上挂满了汗,捂在皮肤上,透不过气,又热又痒。她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口罩摘下来透透。碰巧被过路人看见,对方大惊,“好吓人,没见过这么丑的”。沈琳飞快地戴上口罩,跑远。
她说,自己慢慢地已经开始习惯别人的态度。只是,心里有一小撮希望一直没灭过。她一直相信,一定能找到治好鼻子的地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第一次的希望出现在7岁多。母亲带着沈琳和元到贵阳求医。这是她曾经离希望最近的一次。医生为沈琳做了检查,但结果不理想。
此后,只要有认识的人到外地去,沈琳就会托他们,去问问当地是医院。
“不甘心啊,我不想这样让别人嘲笑着过一辈子”。她说。
在45岁时,有人建议沈琳去北京试一试,那里医生的水平高。在网络上搜索信息选定几家后,沈琳决定,借钱去北京。
差点误入“黑医美”
沈医院,都接连碰壁。医院说“这个手术他们做不了”;医院,接诊的大夫看了她一眼就让助理带着去缴费,一开口就是20万元。
“让我直接充值20万,吓了一跳”,沈琳回忆,当时就想走,对方却一直游说,给出各种优惠”。现在想想,她有点后怕,“医生就看了一眼,没拿出任何方案,就让助理拉着我们去办卡充钱了”。最终沈琳只能以回家筹钱得以脱身。
医院面诊,遇到一些年轻的姑娘戴着口罩,和她一起候诊聊天时,她才意识到之前自己险些误入“黑医美”。
现在的“黑医美”有时很隐蔽。新氧公益项目专家组成员、北京联合医院院长郭树忠说,“黑医美”有很多形式,比如有的正规的医美整形机构,也有正规的医生,但在做一些违规的操作。比如,本来注册审核的是一个诊所,能做的手术是有限的,却违规进行了难度最高的4级手术。
沈琳的鼻部整形手术,手术治疗费用十多万元,全部由新氧医美公益救助项目资助。
新氧医美平台向中整协医疗修复与救助基金捐赠了万,联合百位医美名医,成立了这个公益项目,这也是国内首个互联网医美修复项目。专门为意外导致面部畸形患者,提供免费的医美修复救助。
“我们有超过50%的手术都是修复手术。很多人在手术出现问题后,来我们这里做修复。”师俊莉说,“我明天就有一台手术,患者十几年前在鼻子里植入了一个假体,现在这个假体直接从鼻腔穿出来了。”
类似这样的信息,新氧的团队几乎每天也能接收到,特别是客服团队。这个原本承接平台与用户沟通窗口的团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求美者的“树洞”。
新氧科技CEO金星在新氧公益救助项目发布会上曾介绍,每月高管例会上的第一个环节,都留给客服部做用户反馈,经常能听到很多人会跟客服说起自己坎坷的医美之路。爱美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但踩进“黑医美”的年轻人也不少,变美不成反而出现了各种问题。
这些年轻人在新氧平台分享故事的同时,希望能获得更专业的建议,最多的问题是,“我这样的情况还能不能修复?”“你们可以帮我推荐推荐医生吗?”。
金星意识到,新氧不断强化平台治理,严格准入规则,只能保证在新氧平台上用户的安全。但新氧目前在行业内的渗透率还不算高,那么平台之外的消费者怎么办?
专门做一个公益项目的想法萌生,“我们能不能让平台上的优质专家帮她们做修复?”新氧科技企业事务高级副总裁刘金萍说。
一个新氧公益调研小组就此成立,他们第一时间飞到上海,见到了中国医师协会整形外科学分会会长江华。他提到的一个数据让调研小组印象深刻,“我一年有五分之三的手术都在做医美修复”。
提起整形外科,很多人想到的都是锦上添花,这是一个创造美好的行业。但这次调研让刘金萍等人意识到,医美在创造美丽的同时,也承担了还原美丽的职责。而且,对于很多年轻人而言,修复美丽的意义也许更重要。
回京后,新氧公益救助项目进入正式筹备期。
那段时间,项目组兵分三路,在北京见了很多因“黑医美”导致面容受损的人,听他们分享遭遇“黑医美”之后的故事,有人自此不敢摘口罩,还有的人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戴不上口罩。
“说着说着,就声音哽咽,有人甚至会突然情绪崩溃”,一位筹备组的成员称,“黑医美”对这些人的伤害,不只是面容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创伤,“她们就坐在我们对面,但每一个吐字都显得异常吃力,不停重复‘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医生说我是狂躁症’”。
在提交了调研结果后,新氧很快批复了万元的修复救助资金。
其实那时候疫情正严重,新氧刚捐赠万元医院建设。“但不管是调研组,还是公司高管们都认为,针对‘黑医美’受害者的救助得赶紧做,她们太需要帮助了,而医美,本质是创造美好,这是初心”。刘金萍说。
5月29日,在中整协的支持下,这个公益项目正式上线。
公益项目组为此做了很多细致的规划。最初,为了体现公益项目的客观性,计划采用中国残疾人标准作为公益项目资助的标准。“但一查询才发现,够得上残疾人标准的对象,新氧几乎无法提供救助。”刘金萍说。
于是,项目组决定发挥新氧在面容修饰上的优势,组织专家重新起草救助标准。
很快,新氧公益救助项目的救助标准审定,在常见的面容损害之外,还吸纳了先天面部畸形。不仅发挥了自身优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