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陶渊明转世投胎到德国,大概就是黑塞这个样子吧。
40来岁的赫尔曼·黑塞,经历过两次婚姻,独居在瑞士,看不惯时局、以及世俗,是一个孤独的有钱人,他出身知识分子世家,熟读老子、庄子,喜欢文学、音乐、美术、饮酒。
他讨厌人群、社交,因为人们总让他感觉无趣、俗套、虚伪。
某些时候,他也讨厌自己,尤其是世人面前那个装在套子里的自己,虚伪、客套、衣冠楚楚,虚与委蛇,说话考虑他人感受,每到这时,他总感觉,自己灵魂里那只来自荒野的老狼,总会在一边发出嘲讽的笑。
他看起来体面,说话谈吐间总透露出不凡的见识,但是他讨厌循规蹈矩的小市民,他总感觉,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就是一个壳,但是社会的运转,又依赖于小市民的努力而存在。
所以他喜欢租住在那些中产阶级家里——有正当的工作,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这是他在《荒原狼》这部半自传的小说里透露的。
这种分裂,多么像当代打工人,没有人愿意当螺丝钉,每天为了几两碎银,朝九晚五三点一线地活着,忙起来的时候有、,把诗和远方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偶尔也会惆怅,也会麻木,也会怀念那个青春张扬的自己,也会想出去旅行、想去山间旅居,去呼吸没有污染的空气,让舒展的绿色铺满视野,让田间的野花治愈我们的心灵。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头小兽,或许是带有毁灭性张力,龇牙咧嘴的狼;或许是昼伏夜出,怒了的时候会伸出利爪的小野猫;或许是不甘于为了一点吃食,就放弃了天空和自由的小鸟;但为了生活,我们又都不得不把自己看管好,隐藏好,活成一个受人欢迎的人,活成一个踏实而靠谱的人。
城市就是一个繁忙而精细的流水线,多的是螺丝钉,也多的是想成为螺丝钉而不得的人。
工作忙的时候,我们感觉窒息,缺乏自我。
但一旦停下来,我们就会恐慌,就像知乎上一个热门话题说的,你可以多久不上班?不上班一个星期,你会觉得很爽,不上班一个月,你会很慌。
房贷、车贷、信用卡、花呗都在提醒你,你要很努力,才能有明天。
努力搬好每一天的砖,不然明天就得找工作;努力扮演一个积极、向上而又皮实的自己;哪怕你内心深处早已脆弱破碎不堪,老早就想跑路了。
我们都是合格的演员,演过的各种精彩细节,早已不止够拿一个小金人。
但谁又是乐意的呢?谁还不是为了生活。
就像陶渊明说的,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身体就像是精神的牢笼一样,又有谁能真正地快乐呢?或许只有死亡吧,人来一趟世间,活着就是受累,人唯有自救。
生活有的时候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是一个驯化的过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由敢做敢说,敢闯敢闹变得小心翼翼,精心计算,不再强出头;我们由买买买、行行行、是是是,顺从内心而活着,变得扣扣索索、再想想、再等等、再看看。
有的时候,学会拒绝也是一种智慧,我们像魔法剧场里的那头荒原狼一样,哪怕嘴里滴着口水,也要假装自己不想吃小羊,甚至能伸出爪子来轻轻抚摸一下它,就像老母亲在抚摸小幼崽一样,哪怕这种行为令我们的内心做呕。
黑塞的《荒原狼》有点魔幻有点分裂,它更像一个抑郁症+狂躁症患者的内心OS,书里的世界假假真真,令人难以分辨,但它对世界的理解,对生存的探究,哪怕放在今天,也很新,如果你也是个爱思考的人,如果你也对现实有诸多困惑,如果你感觉孤独、困惑、像遭遇了现实的鬼打墙一样,也可以去读读它,或许就能静下来。